明四川巡抚李尚思向万历皇帝为石泉县知县强勉“要官”

若耶非耶

明代的今北川（石泉县）乃属“边塞要地”，世居的羌人没有本民族文字，汉文化的浸染也极为有限，直到清乾隆三十三年（1768）知县姜炳璋修纂了《石泉县志》，北川（石泉县）的历史才有了较为系统的记录，但也仅仅是“粗线条”式的。不仅缺乏细节，而且清代以前的历史连“粗线条”也是极其模糊的。明朝276年，清乾隆《石泉县志》中有名有姓的知县也只记载了28人，且仅是名录而已。
今天，我们从当时一些官员留下来的奏、议、疏等文献中，能够依稀看到一些历史人物模糊的背影，其中就有我们要说到的知县强勉。

一
强勉，陕西延安府宜川县人，生卒不详。
在清乾隆、道光《石泉县志》和民国《北川县志》中都没有记载。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，目前，只在以下文献中看到他的“身影”：一是明嘉靖、清嘉庆《延安府志·选举》和清乾隆《宜川县志·选举》的贡生中有这样的记载：（贡生）强勉，官石泉县知县，升四川盐运司提举。二是清雍正《四川通志·土司》中有石泉县知县强勉劝降叠溪诸羌的记载：“当是时，西有呷竹诸羌，东有林洞诸羌，为四十八寨，其外喇嘛番众耳。阿舍思、热浪、牢热等皆同时请降，三寨尽平，惟叠溪诸羌为梗，迹及白草番，议用兵。然已久断舆梁，逃黄头山后，拒絶羌众不与通。石泉令强勉往谕其酋纳麻舌，皆降。且严除三寨需索陋例，曰新班钱、热衣钱、架梁钱、躧草钱、放狗钱、挂綵钱、断酒钱，而其后白草复叛。”（新班钱等，是有的羌寨以各种理由和名义向驻军索要“补偿”。当时，强悍的羌人不仅要驻军定期“纳贡”，还时常劫持士兵帮其做苦力活、劫持运粮民工所运粮食等）。三是在明四川巡抚李尚思《司寇晋峰李公抚蜀奏议》（仅北京国家图书馆和台湾傅斯年图书馆有藏）中的有相关记载。
尤其值得一提的，是李尚思《司寇晋峰李公抚蜀奏议》中这篇《边令地方相宜疏》，这是李尚思向万历皇帝为石泉县知县强勉“要官”的报告。
《边令地方相宜疏》说（意译，原文附后）：
请求提拔长时间在基层任劳任怨履职的官员，以示对边地（今天的说法叫边远少数民族地区）建设和边地防御的重视。根据吏部（相当于今天的中央组织部）的有关规定，凡治理有方，当地人民安居乐业的道、郡、县等官员，资历浅的给予提高俸禄，资历深的给予职级提升。最近，四川按察司整饬安绵利保石泉兵备道佥事张世则报告说：我遵奉朝廷明确的规定，对安县、石泉、坝底、永平等边关城堡进行了巡察，踏看了城防设施，检阅了兵马操演，慰问了贫困户，奖赏了表现好的羌人。同时，检查了石泉县知县强勉建议批准后的落实情况。如添设火草坪堡、扩建复土堡城、增加观化墩守防士兵等。这些建议得到了很好的落实，这都是知县强勉精心组织实施和鼎立支持的功劳。又据白草十八寨的蜡麻山等羌寨首领，翻译（通事）刘冬阳等当面向我报告说，每年受到朝廷的赏赐，允许我们与内地互通贸易（买卖），使我们有盐吃、有布衣穿，这样老百姓再也不敢惹事生非了。强知县是个好官，留他再当十年，一定会使我们这些边远落后地区的人（蛮子）过上更好的日子。他们还说了很多强知县的好话。正是这样的原因，强知县不准边关堡城以种种形式加重老百姓的负担（劳役），羌人也由此对他尊敬有加的情形，是我耳闻目睹的，并非捕风捉影的编造。回顾一下时间，强知县即将面临增加俸禄和政绩两大考核，调动升迁应该是很快的事情。石泉以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县，山高路险且又地处遥远的边塞，天气也极端寒冷，有新选任的官员往往一听说石泉就想方设法回避，或极力推迟到任时间，甚至一年之后才慢腾腾到任。然而，虽为弹丸小县，却靠近众多白草羌人的聚居之地。西邻松潘、东接龙安（今平武县），是羌、汉（夷、夏）分界，军事防御的咽喉要地，更是众多关、堡、墩和驻军联系的枢纽，知县实在不可一日或缺。如果给长期在基层任职，又政绩突出的强知县加衔升级的建议得到采纳，则地方百姓能得到它需要的官员，边关也因此而得以安宁。
我看了张世则的报告，龙安府所属石泉县，位居边塞，地势险要，周边皆为羌人聚所，外抚羌民，内理县政，保障一方平安，全靠知县之力。前述张世则的分析和建议，实有见地。我会同巡按四川监察御史傅御史商讨、查对石泉县知县强勉的有关情况，强勉诚朴而不浮华，羌人对他的人品和为政深为信服。这一边塞地区，只要有强勉这样的官员不断对其安抚，边塞的安全保障会更加有力，固若金汤。依人的性情，并非谁都乐意在穷乡僻壤与这些少数民族打交道，而强勉却已在此遐荒之地为官六年，凭他的劳苦政绩，结合治理羌地的实绩，给予提高职级续任，以示激励和用人导向，鼓励官员切实履行职责，是非常必要的。恳求皇上命令吏部进行调查，如果我（臣）说的是事实，就请吏部将我的建议再次上报，给知县强勉加升府同知职衔，仍然管理石泉县事。老百姓与地方平安无事，遥远的边塞之地也没有侵扰，羌人与汉人和平愉快相处，边塞就没有相互提防和战事的担忧了。这样的提拔任用，能够保障边塞地方的长治久安，请求对长期在基层任职，政绩突出者提升职级加以重用，也是朝廷彰显对边塞防御的重视。我不敢擅自行事，为此写下这个建议，专门报告，请皇上御批明示。

二
李尚思（1538—？），生于明嘉靖十七年（1538）八月四日，字从学，号晋峰，山西平阳府（今属临汾市）曲沃县人。嘉靖戊午科（1558）解元，隆庆二年（1568）戊辰科同进士第34名（罗万化榜），授刑部主事。《明实录·神宗实录》卷二百八载：明万历十七年(1589)二月“升太常寺卿李尚思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。”卷二百四十载：万历十九年(1591)九月“以四川巡抚李尚思任刑部右侍郎。”李尚思的《边令地方相宜疏》虽然没有留下写作的时间，但肯定写于四川巡抚任上。《边令地方相宜疏》说强勉任石泉县知县已六年，由此可推断他当在万历十三年（1585）之前已任石泉县知县。
强勉后任四川盐课提举司提举（《延安府志》称四川盐运司提举，官署名不确），从五品，掌食盐生产、税课、行销之政。从其职务变迁来看，李尚思的举荐应该得到了采纳。
（说明：匆匆写就，未及校对。2022年1月18日）


附：李尚思《边令地方相宜疏》        

边令地方相宜疏 题为边令地方相宜，请乞加衔久任，以重疆圉事。照得吏部见行事例，凡司道郡县等官，但有与地方相宜，人心相安者，资浅则加服俸，资深则升职级等因在卷。近据四川按察司整饬安绵利保石泉兵备佥事张世则呈称，本道遵奉明例，出巡安县石泉坝底永平等边堡，阅视城垣，操演兵马，抚赏番夷。查验得石泉县知县强勉建议，如添设火草坪堡，及展修复土堡城，并议增观化墩军勇，皆本官调度有功。又据白草壹拾捌寨番牌头蜡麻山等同通事刘冬阳等面禀本道，称说每年受朝廷赏赐，又许我们通买卖，得盐吃得布衣穿，即是朝廷百姓再不敢作歹了，强知县好官，留他再做拾年，使我们蛮子好过等语。据此，则本官不准有劳于边堡，抑且有孚于夷情，此在本道目覩耳闻，非得之扑风捉影者也。顾本官历俸将及两考，迁转应在旦夕。石泉以蕞尔小邑，在山险绝徼，极为苦寒，往往新选官来者，闻风规避，赴任延缓，动至年余。然此虽系小县，乃切近白草诸番住牧之所，西邻松潘，东接龙安，实夷夏之咽喉，各关堡之总会，诚不可壹日缺官也。若将本官议请加衘久任，庶地方得人，而边关有赖等因到臣看得龙安府所属石泉县，地居险塞，环以番蛮，外抚内修，全藉令长。据该道条议前因，诚为有见。该臣会同巡按四川监察御史傅议照石泉县知县强勉，悃愊无华，羌夷且孚于恩信，拊摩不懈，保障益壮乎金汤。且人情非乐居夷，而本官处此遐荒，已近陆载，据其劳绩，揆之土情，委应加衘久任，以示激劝，以便责成者也。伏乞敕下吏部，查果臣言不谬，复议上请，将知县强勉加升府同知职衔，照旧管事。庶人与地相安，而绝徼省更代之扰，番与汉胥悦，而边篱无窥伺之虞矣。缘系边令，地方相宜，请乞加衘久任，以重疆圉事理，未敢擅便，为此具本，谨题请旨。

清乾隆《宜川县志·选举》


清嘉庆《延安府志·选举》


清雍正《四川通志·土司》


清康熙《曲沃县志·人物》




李尚思《司寇晋峰李公抚蜀奏议 ·边令地方相宜疏》